作者  :ghostfacer2012

   到昆明以後,我沒先去酒店,就直接去了師父家。我看師父顯得有點憔悴,估計這次的事情讓他也有點頭疼吧。師父一見我到了,連水也沒叫我喝,就直接把我拉進他平常寫書法的小屋裏,關上門,讓我放下包,才跟我說起這次的情況。

 

   在昆明到昭通的火車,半年前撞死了一個橫穿鐵路的11歲農村小孩,本來這種事情,鐵路管理處認為自己已經安撫好小孩家屬,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可是在那條鐵路上半年來連續發生了四起怪誕的事情,這件事聽起來很可怕,令人毛骨悚然。

 

   當時撞死小孩的火車司機已經暫時停工了,想來他也需要時間自己平靜一下。但是沒過多久,頂班的司機在夜裏先是聽到咚的一聲,然後就看到一個滿臉是血的小孩,從車頭擋風玻璃的頂部邊緣慢慢的倒著伸出頭來,倒著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駕駛室裏的人,那個司機說當時真是嚇慘了,因為那孩子是慢慢倒掛下來的, 一瞬間都讓人毛骨悚然,之後這個司機辭職了。

 

   接下來又連續三次有其他司機看到同樣的情況,最多的一次同時有4個人目擊。都是在這條鐵路線上,都是在夜裏。但是出現的節點是隨機的。毫無疑問,那一定是不肯散去的冤魂,沒準還是報仇來了。

 

   師父講完,我還真是害怕了。因為他在講的時候,我就在腦子裏想像那樣的畫面, 當他說孩子是倒掛著出現在玻璃的頂端的時候,我當真激起一身冷。

 

   師父說,後來這是在他們那條線上,一度被人傳得神乎其神,於是人人都不想分到夜班開。領導們在這個工作崗位上這麼久,偶爾撞死人的事情多少都會發生,可是沒有一個有這麼怪異和嚇人,所以他們找到我師父,希望替他們擋劫化解。

 

   我師父當時已經不怎麼接業務了,只是還沒宣佈退休,由於在當地的這一行裏面,師父的聲譽還是算非常高,所以他拜託了另一個我們這行的人,替他做這個事情,同時他也知道我非但沒有化解過這麼重怨念的玩意,甚至連碰都沒碰到過。師父也覺得這是一個讓我學習的好機會,所以,才打電話叫我趕緊來昆明,跟著L師傅和他的徒弟一起去化解。

 

   隨後師父給了我L師傅的聯繫方式,讓我第二天就去找他。當晚我給L師傅打了電話,他說他正等著我呢,我說要不我現在就去找你?他說明天再來,來的時候記得先去我師父家借一下師父的琉璃蟾蜍。

 

   在酒店胡亂睡了一晚,一大早給師父打了電話,去他家借了蟾蜍,師父還給了我6枚銅錢。師父說:「你看著就好,別逞強,別做任何超過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情。」臨走的時候,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我彷彿是聽到師父在關上門後歎息了一聲,如果是錯覺倒也罷了,如果是師父真的在歎息,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無法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我不會問我師父,他也不可能說。師父對我來說,除了授業立本之外,更多的時候像個深邃的長輩。總能夠用一些簡單的話語讓我懂得很多做人的道理。如果不是遇到師父,我現在可能依然在重慶街頭和些不三不四的人廝混,或者情況好一點,頂多也就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日復一日機械的重複著每天的工作,下班就想回家,回家就想睡覺,睡醒了,日子還得再重複一次。饑渴地期待著週末,週末加班猶如晴天霹靂,心境也許平凡,但絕不平靜。我感激師父帶我成長的那些年,儘管我們從事著相對比較陰暗的職業。

 

   我跟著L師傅和他的徒弟一起去了鐵路管理部。我們的委託人神神秘秘把我們迎進屋,鎖上門,才開始跟我們說起情況。鬧鬼的情況我們是清楚了,不過委託人卻跟我們說了下他們安撫家屬時,無意間得知的一些情況。

 

   小男孩家裏是苗族人,幼年時父親去世,母親發瘋,於是跟著祖母生活。祖母是個非常地道的苗人,漢語懂得不多,這個孩子從小就特別懂事,周圍的鄰居提起他也都是誇獎。祖母歲數已經很大了,孩子常常幫著他的叔父分擔些家裏的負擔,出事的那天,他只是抄近路想去對面的鄉鎮上背點煤炭回家。誰知飛來橫禍,年幼的生命就此終結。

 

   聽著委託人口述這些,讓我對這個孩子有了些可憐的想法。但是這仍然沒辦法解釋他成為冤魂,而且還以那麼可怖的樣子出來嚇人。這是絕對不正常的。所以我們當下決定,再去一次小孩的家裏,看看是不是能夠多打聽到點情況。委託人也覺得我們去的話,或許這個事情能夠圓滿解決。於是我們起身去小孩家裏。

 

   小孩家住在昭通附近一個叫「念湖」的地方。名字聽起來,很是詩情畫意。除了好聽,也有些許哀傷。那是個水庫吧,我猜,據說每年有不少黑頸鶴在那裏過冬,帶來溫暖和思念,所以叫念湖。

 

   小男孩的家就在湖邊不遠的地方,由於他的死於非命,他家裏人雖然過了半年但是仍然非常悲痛。叔父是個老實耿直的苗家漢子,這個家因為一次次悲劇,就還剩下叔父夫妻和年邁的祖母與年幼的孩子了。

 

   在帶給他們部分慰問的錢以後,我們漸漸才彼此卸下防備。在和叔父夫妻聊天的時候,一個令我們意想不到的線索浮現了。叔母說,他們當地的風俗,沒滿14歲孩子死了都叫做夭折,小孩是死於非命,最終屍體都只找到上半身,下半身早就成了泥。下葬的時候,叔母在小孩的嘴唇間,插了一小根稻草。

 

   這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們中國地廣人多,各地風俗都有差異,有些是守著一些老規矩一代一代往下傳,有的卻是以訛傳訛,導致漸漸偏離正統。雖然不清楚叔母往孩子嘴裏含稻草是出於何故,但是我們隱約覺得這應該是個事情的關鍵。L師傅提議,去村子裏,跟別的老人打聽下。

 

   於是我們辭別孩子的家人,繼續在村子裏邊走邊問,幾個小時下來,我們得到了這樣一個資訊:在死人嘴裏含稻草,是源自一個當地很老的傳說,說是一些不該死的人死去了,人們對他的死很難過,於是心裏希望他並沒有真的死去,甚至覺得他還會活過來。於是在嘴裏插了根稻草,意思是到了地下還能呼吸到上邊的陽氣。因此活轉過來。

 

   從那時起,我們就覺得,肯定是這個習俗導致了後面鬧鬼的發生。L師傅說:「這次的事情麻煩了,咱們可能要偷偷在墳邊挖洞了。」

 

   當下我吃了一驚,我雖然見過不少離奇的事情,刨墳還真是從來沒幹過這麼陰損的招數。

 

   L師傅解釋說,不是刨墳,而是在旁邊挖個洞,好讓化解的東西能夠進到墳裏去。

 

   於是我們開始分散收集那些必需品,這次動用的東西中,還有好幾樣是我見都沒見過的。例如我師父那尊琉璃蟾蜍和銅錢,以及L師傅的那個好像法海手裏拿著的銅缽,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用。

 

   當天淩晨,我們按著叔母說的地方,找到了孩子的墓。雖然家裏窮,家人還是好好把墓弄得稍有氣派。我和L師傅的徒弟開始斜45度,由墓碑的一側開始挖了一個手腕大小的孔,挖出來的土,L師傅裝了滿滿一缽。

 

   L師傅把缽放在洞口約半米的地方,然後讓我把我師傅的蟾蜍拿出來。我拿了出來,還有那6個銅錢。L師傅看到銅錢,愣了一下。然後對我說,你師父當真大善,這6個銅錢是用來超度那隻鬼的。我才算明白,師父是為了讓這個可憐的孩子靈魂安息。我不懂琉璃蟾蜍該怎麼使用,所以我只能看著L師傅做。

 

   L師傅取出紅繩,他的繩子比我的還要細。讓他的徒弟將其中一頭拴在自己的中指上,中間拴住蟾蜍的兩隻後腿,把蟾蜍嘴朝著我們挖的小洞。取另一段紅繩,拴住蟾蜍的前腿,然後穿過6粒銅錢,圍成一圈,均勻地分散在洞的四周。

 

   L師傅開始喊魂了。想來他知道,這樣的魂喊出了未必是好事,但是不喊就一定要出壞事。我在一旁看著L師傅的做法,這也是我出師以後,難得再跟前輩學到新東西。

 

   L師傅的徒弟,則拿著一根剛扯下來的核桃樹樹枝。L師傅開始一邊念咒,一邊把6個銅錢依次放進洞裏,他的方法和我師父不大一樣,但是本宗是同宗。直到6個銅錢都放進去以後,L師傅的徒弟開始觸電般的顫抖。師傅這時候迅速扯出洞裏的6個銅錢,連著繩子把徒弟捆了一圈,然後大聲對我說:「快用核桃枝抽他的腰!」我馬上搶過徒弟手裏的核桃枝,向他腰間打起,L師傅喊:「重重打!打輕了出不來的!」

 

   於是我狠著心使勁抽,就這麼抽了大約有2分鐘,徒弟開始很清醒的喊了一聲痛。L師傅才叫我住手。我很擔心他是不是被我抽傷了,就撩起他的衣服點著打火機看,除了最後一下喊痛的那根紅印外,再也沒有其他傷痕。

 

   我很是感到神奇,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驅鬼的。

 

   我戰戰兢兢的問L師傅,是不是驅走了。L師傅告訴我,核桃樹在冬季的時候,會枯萎得連一片葉子也不留下,但是它卻是活著的,而且,冬天的核桃枝對這種復仇的冤魂是很有用的。至於蟾蜍,是因為L師傅一早知道孩子是苗人,苗人敬他們的五神,蟾蜈蛇蠍蛛,用蟾蜍是為了鎮住它們讓它們產生畏懼。用力的拍打使得孩子的魂離開了徒弟的身體,但是並沒有消散。

 

   說罷這些,L師傅又開始念咒。他們驅邪的方法和我們不同,但是後來他也曾告訴我,那不叫咒,而是念口訣。超度亡靈後,我們封上了挖出的小洞。L師傅忙完這一切,已經是大汗淋漓,不過好在是替委託人了卻了一件麻煩事。姑且不去討論孩子死得冤不冤,也不去計較它是否有理由回來嚇人。問題的關鍵在於,死了的,就不該再留在這裏影響別人,去自己該去的地方。

 

   而這個孩子的故事,讓我在今後的日子裏常常反思,到底是什麼帶走了孩子的生命,是火車?是他自己橫穿鐵路?還是我們對待安全原本就不夠重視的惡習?自從我的孩子出生,我很感慨。我常常看著他的臉,想像著這是一個多麼純潔的生命。而我們最初也都是這樣,可為什麼到現在我們不是了呢?

 

   我想我能為孩子做些什麼,那就是善待自己,讓孩子的童年幸福,讓孩子有個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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