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archandrescuewoods

翻譯:cjtaotao

大家好,我從培訓營回來了!這次帶回許多有趣的故事跟大家分享。但由於故事太多了,我得拆作兩個部分來談,這篇是第一個部分。雖然我很想把這些故事全數發上來,但請原諒我無法一次寫太多。

這次培訓過程中,大抵沒發生什麼太過瘋狂的事,但有個跟一個菜鳥有關的事件,我想應該可以談談。我知道大家對新故事期待已久,所以我話不多說、直接切入正題。但在每篇故事之前,我會先個別介紹這些故事的當事人。

《K.D》:

KD是我們搜救界的老前輩,已經入行將近十五年。她專攻高海拔區域,這也是大家公認她最擅長的範疇。同時,她還是個兼具熱誠的說書人。由於這次訓練我們有很長時間相處在一塊,所以前後她總共告訴我四個她親身經歷的故事。每個都讓我印象深刻。

(1)

那時候,我問她有哪些案例最讓她感到沉痛。而她有些悵然的搖搖頭,告訴我最糟糕的事通常發生在山上。因為在那裡,令人討厭的事故的發生機率總是特別高。

第一個故事大約發生在五年前。那年,她所服務的公園發生了一連串的失蹤事件。那是個極為糟糕的一年,天氣狀況非常的差,每過幾天就會降一尺厚的雪。時不時發生雪崩,把那些登山客掩埋在大雪底下。所以,他們通常會警告旅人們,勢必得待在安全區域內。

但肯定的,總是有些人將這些話當馬耳東風。就一個特別討厭的案例來說,有個家庭後來全數罹難,只因為當時這位父親認為自己懂得比搜救員還要多,所以帶著全家人走進一個並不安全的區域。

當時,他們穿著雪鞋健行。而就K.D所推測,他們那時應當是踩上一座雪崖。而這座雪崖雖然乍看堅實,其實不然,於是它坍塌了。這戶人家順著坡道一路滾至幾乎三百尺深的山坡,最後跌墜在岩石地表上。

這對夫妻當場死亡,其中一個孩子也死了,只有兩個孩子活了下來。一個肋骨與腿骨骨折,另一個則安然無恙,只有輕微擦傷與腳踝扭傷。所以沒受傷的那個孩子決定離開他的兄弟,出外尋找救援。

但就K.D所說,這孩子才走沒半里遠,就恰好遇到暴風雪過境。所以那個孩子停下了腳步――也許是想找東西取暖,或者只是想歇個腳,沒想到最後卻被活活凍死了。

那時,他們收到民眾通報,說看到這戶人家自行前往危險區域,希望搜救團隊能前往查看。她是首先發現那個孩子的搜救員之一,只見他全身結冰,模樣看起來像是瀕死的前一刻仍在等待救援。

她說,當時天空又下起雪來,能見度變差,所以暫且無法繼續搜索行動。但她看到有個人影坐在前方不遠處的雪原上,於是她還是冒著風雪盡快跑向他。而她說,在她一接近那個身影的第一時間,就立刻辨識出那是個孩子。是他們發現的第二個孩子。

後來他們又發現了第三個小孩。他以一種她所見過最悲慘的姿態,迎向他生命的終點。

那個孩子直挺挺的坐在那,膝蓋蜷縮著往胸口攏靠。他的雙臂也依偎在膝蓋旁,臉面則埋進大衣底下。所以她得先移開那件大衣,才能看到他的臉。他直至死前仍在哭泣。稚嫩的臉蛋皺成一團,雙頰上的淚水結成一對冰珠。

她說很顯然的,這孩子當下肯定非常害怕。而作為一個母親,看到這種情形令她心碎萬分。所以她告訴我,並且反覆重申,她希望在我們談論這件事的同時,這個愚蠢的父親也在煉獄裡受盡折磨。

(2)

在她告訴我的所有悲劇性故事之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卻是發生在她仍是菜鳥的那個事件。

她說那時,她們團隊接獲一起案件。有個經驗老道的登山客已經超過兩天還沒回家。他的妻子非常憂心,認為他肯定是出了意外,因為他過去從來沒有晚歸的經驗。

於是,她們派出搜救團隊前往尋找,路途中還必須爬上一座聽起來深具挑戰性的山脈,最後才終於來到一個相對平坦的區域。

K.D察覺雪地上出現一些血跡,於是她又沿著這條線索,一步步前進。然後她開始看到地上散落一些肉塊組織。當下她不知道這些肉屑是打哪來的,但隨著她走得愈遠,漫灑地上的肉塊就愈來愈多。

最後,她循著這些血淋淋的肉屑來到一座懸崖底端。同時,也發現這名登山客。她說,這名登山客倒在一大片血泊之中,這樣的血量是她前所未見的。

當時那名登山客面朝下的躺著,一隻手往頭頂上前伸,像是他到臨死前仍在拚命爬行。然後她又舉步向前、湊近一看,便看到他被開腸破肚的腹部。想必這就是她一路走來所看到的那些肉屑的來源處。而這傢伙的腰包裡還插著一根冰鎬,上頭也同樣沾滿著血跡。

當然,他們永遠都無法知道當初實際情況到底如何。但她說,若依她所推測,事情應該是這樣的:這傢伙原先可能想藉助他的冰鎬,攀上另一個區域。但他很可能不小心鑿到了一個土質相對鬆散的區塊上,所以整個人失去平衡,人就墜了下來。

而就在這下墜的途中,或者就在跌到地面時,他被自己的冰鎬給刺穿了,腹部鑿出一個大洞。但他卻還留著最後一口氣,於是拖著身子一路往前爬,並在爬行途中留下他的腹部肉屑。最後,才在那座懸崖底下斷氣。

雖然K.D沒被這些肉屑嚇到,但我猜後續前來幫忙把屍體移走的那些人,在將屍體翻面、看到那些掉出來的腸子的同時,應該難免抑不住嘔吐的欲望。

(3)

後來,當我跟她提到,其實我對那些人間蒸發的案例很感興趣時,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整個身體傾向我,神秘兮兮的問道:「欸,想聽一個真正有趣的故事嗎?」然後開始向我娓娓道來,那個在她當時才接手時,就已經取得大批媒體關注的轟動案例。

有戶人家,某天在某個非常接近公園出口的地方採摘果子。這對夫妻生了兩個孩子,兩個都小於五歲。但在某個白天的某一時刻,其中一個孩子失蹤了。於是搜救團隊立刻派遣大批人馬前來搜索,卻是什麼也沒找到。連在這孩子的第一失蹤地點,他們也完全找不到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顯然,這又是另一起人間蒸發的相似案例。因為連搜救犬們也只是乾坐在現場,沒打算撿起任何帶有那孩子氣味的東西,其他搜救員也同樣找不到任何線索。於是這場搜索行動執行了兩個月左右,也只好先草草結案了。

我們再把時間快轉到半年後。

某天,這戶人家捧著花束來到他們當初設來紀念這孩子的地點。那次,他們也讓另一個孩子隨同而行。但當他們把花放到紀念碑前的那一刻,他們大約有三秒時間沒注意到旁邊的孩子。然而就在這短短的三秒間,這孩子居然也憑空消失了。

很顯然的,對這對夫妻而言,簡直如同世界末日。畢竟失去一個孩子已經足夠可怕了,現在連著兩個孩子都消失不見,這種痛楚根本難以想像。

這場搜救行動異常盛大,規模在美國史上幾乎是前所未有的。為了找這個孩子,大約出動了三百個志工前往這座公園,所有人遍察這裡的每一寸土地。

可同樣的,剛開始他們還是一無所獲。這場行動大約進行到第一個禮拜,所有人就已經一路勘察到距離他失蹤地點數里遠的地方。直到後來,大約是兩個禮拜後,才有一個志工在距離指定搜索地點外約十五里遠處,用無線電告訴所有人,他找到這個孩子了。

起初,其他人以為,這孩子已經死了。但這位志工卻說,這孩子不僅活得好好的,還完整無缺。於是K.D跟她的團隊盡速抵達他們的所在地。但當他們抵達該處時,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那個孩子全身衣物都很乾淨,無一處有污損,也沒有受到任何的傷。

志工說,在他發現這孩子的當下,這孩子正坐在一塊木頭上,玩著一綑被舊繩子綁住的樹枝。而K.D又問這個孩子,他這兩個禮拜以來都待在哪裡、又跟誰待在一起。這個孩子則告訴她,有個『模糊的男人』一直陪在他身邊。

那時,K.D以為他說的是大腳怪,所以她很興奮的問他,模糊指的是不是全身毛茸茸、輪廓模糊的樣子?但這孩子卻說不是,那個人並非毛茸茸的。而根據他所形容:那就是一個純粹形象模糊的男人,『就像是你的眼睛要閉不閉時,所看到的朦朧景像』。

他說那個男人那天忽然從樹林裡出來,把他拽進了樹林裡。而這幾天以來他都在樹洞裡睡覺,餓了就吃那模糊男人遞給他的果實。於是K.D又問他,這個男人是否帶給他恐懼的感覺,這孩子卻說不會,他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唯獨不喜歡他沒有眼睛的模樣而已。

後來,K.D將這名孩子帶回總部,一個警察再帶他回城,後續又更深入地問這孩子當時的確切情況。而在詢問過程裡,K.D的朋友也恰好待在現場。

她朋友說,這個孩子形容自己,就像被那個模糊的男人養在那棵樹裡,只要他餓了,這個男人就會餵他吃果實。他被允許有個極小空間能夠活動,但每當只要他走得稍遠一些,那個模糊的男人就會氣憤的大吼大叫,『即使他根本沒有嘴巴』。而要是自己夜裡怕黑,這個模糊的男人還會『把空間弄得更明亮』,然後給他一綑樹枝把玩。

他說,這個模糊的男人說,雖然他想要養著他,但他仍然必須放他走,因為他並不是『正確的孩子』。但至於所謂的『正確』指的是哪種,這個模糊男人不想也不能多說。

這些警察聽得一頭霧水,留下一個百思不解的謎團。只好先把它擺在一旁,然後繼續尋找這男孩的弟弟。但還是依舊沒有任何收穫。這個小孩也不曉得他弟弟跑去哪了,直到最後,搜救團隊也沒能找到他。

(4)

最後一個故事,是發生在K.D還是菜鳥的時候,那次她不小心跟她的訓練隊伍走散了。當時,他們正在一座已經摸清地形的高山上,學習高海拔區域的相關知識。但由於她想上廁所,所以她選在用餐時間暫時離開一會兒,打算獨自走到約五十碼外如廁。

而接下來的故事,我將直接轉述她當時告訴我的話:

「所以我就先去小便。解決完畢,便打算回團隊。誰知道才走沒五尺遠,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迷路了。而且這絕對不只是『噢,我大概走錯方向了』那麼簡單,那時我實在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如果你問我,我可能連當時發生什麼鬼情況都無法告訴你......你能體會嗎?這種感覺就好像你毫無預警的忽然失憶了。完全的迷失自我,同時也亂了陣腳。

「所以那當下,我只能傻站在那好一陣子,努力思考我到底在什麼該死的地方,以及,我下一步該怎麼做。但隨著我站在那裡愈久,我的腦袋就愈是渾沌。

「所以,我只好又開始走。印象中,我當時只是隨便擇個方向前進。但在步行的路途中,我卻愈來愈迷糊,當初自己到底為何要爬上這座山。

「我在雪地裡跋涉,然後開始聽到一個聲音,它幾乎在我腦海裡乍響――如果青蛙能講話,聲音大概就像這樣,它很宏亮的呱呱叫著,不斷的告訴我:『沒關係的,沒關係的,你只需要找點東西來吃。找點東西你就能好起來了,只要繼續往前走,去找點東西來吃。吃吧!使勁的吃吧!』

「所以我開始張望四周,試圖找出有什麼東西能下腹。我可以對天發誓,這輩子我從來沒這麼餓過。這種飢餓感彷彿是個無底洞,所以我想,那時的我應當可以吞噬掉任何你放在我眼前的東西。我也喪失了時間觀念,所以不曉得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直到,我聽到一個具體的聲音向我迫近。

「我朝它走近,同時看到另一名搜救員,他的表情看起來真他媽的害怕。他跑來我跟前,問我還好嗎?以及,我該死的怎麼會跑來這裡?但可怕的是,當他跑向我的同時,我卻看到我自己居然把手伸進腰包裡,拿出我的獵刀。

「那時我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幹麻,滿腦子就想著要吃。只知道如果不吃,我就再也好不了了,所以我必須要進食。他對我大吼著,要我把刀子丟擲一旁,因為他不打算傷到我。然而,就在這乍然一瞬裡,我的意識回來了。

「我瞬間明白自己身在何處,並把刀子丟到一旁。我跑向他,並問他我究竟離開營地多久。我原先以為,他大概會說我離開了半個小時或一個小時左右。但他卻說,我已經他媽的消失了整整兩天。我攀過了兩個山峰,人幾乎在山的另一端。想必如果我再走下去,可能就會遊蕩到三百里外的曠野,到時候他們就真的永遠找不到我了。

「他不敢置信我怎麼還活著,但當然的,我也不知該作何感想。因為對我而言,時間根本沒過多久。所以我不發一語,靜靜的跟他回去集合點,又被帶回總部,最後再搭乘飛機送往醫院。

「而抵達醫院後,他們對我做了一堆檢查,試圖查清我的身體狀況。而據他們所推測,我可能有很奇怪的神遊症狀,它有點像是失憶症,或是其他詭異的癲癇症狀,進而促使我的腦部產生異常.....但實際情況究竟如何,我想我們將永遠得不到答案。

「後來,這種情形再也沒有發生過。但我能告訴你,我再也不敢自己待在那座山了。所以之後要是其他人問我,幹麻連上個廁所都要人陪。我也只好跟他們說,聽我的尿尿聲,也比讓我在這座冷得要死的山上消失兩天好吧!」

《EW》:

我下一個聊天對象是E.W,他是我們團隊的老前輩,擔當救護員一職。所以他偶爾會到我們中心來幫忙,但並非全職人員。尋找失蹤孩童是他的強項,他就像是有第六感一樣,總是能知道那些孩子待在哪。他是所有資深前輩中的傳奇人物,但如果你誇獎他,他可能會害羞。

某天晚上,他坐下來跟我們一同用餐,於是我們開始交換故事。起初,多數人都是一派輕鬆,但當我們談到詭異的案件時,我提到我有個朋友曾經走上樓梯。E.W沉默了,一會後才問我,有沒有聽說前幾年有個男童在他所服務的那座公園失蹤的案例。我說沒有,於是他娓娓道來這個故事……

(5)

當時他們出動前往尋找一個男孩,喬伊,一個在河邊失蹤的11歲孩子。

當然,那時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孩子肯定是墜河淹死了。但當他們把搜救犬牽來現場後,搜救犬們卻將他們帶離岸邊,前進旁邊一座非常茂密的森林裡。

而通常當我們尋找失蹤人口時,都是以網格模式來進行搜索,之後再就每個『方格』徹底查找。但當E.W的團隊進行這種搜索模式時,他們卻注意到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

搜救犬們總是能在交替的方格找到喬伊的氣味,卻又在附近的方格失去他的行跡。意即,如果將網格模式比喻作棋盤的話,喬伊的氣味只會隨機出現在黑色方格中,但從來沒有出現在紅色方格內。

當然,這種狀況是極度不符合常理的,因為一個孩子怎麼能蹦蹦跳跳的如此遠,而不沿途留下他的行跡?

那時E.W和他的搭檔進入另一個新方格進行搜索。忽然間,E.W發現到在他們前方約略五十碼處,出現一座樓梯。他告訴他的搭檔,他們得湊近一點查看,但他的搭檔卻果斷拒絕,說他絕對不接近任何一座樓梯。即使它外觀平凡,他也不想假裝它們真的那麼正常無害。

所以讓E.W要去就自己去,他會在原處等他。

聽到這種話,E.W很生氣。但他的第六感卻告訴他,那個失蹤的孩子就在那裡,而他也不想強迫他的搭檔牽涉其中:

「於是我就自己走向那座樓梯。它看起來很小座,像是擺在地下室裡的那種。我不覺得它裡頭蘊含什麼詭異能量――我指的是那座樓梯,所以我不會感到害怕或是擁有其他負面情緒。我想,也許我就像其他人一樣,說穿了只是不想去多作臆測罷了。

「總之,我湊近一看,便看到有個東西躺在樓梯底層,姿態蜷縮而糾結。這時我的內心頓時一揪,因為在這之前,我們總是喜歡將事情往好處想,希望能找到的是個依舊活蹦亂跳的孩子。畢竟,他也不過才失蹤幾個小時而已。

「但此刻我知道,它就是那個孩子,只是已然成為一具冰涼屍體。他整個身體蜷縮成球狀,緊抱著腹部。像是死時承受著極大痛楚。但他身上卻沒有任何血跡,除了他的嘴唇與下巴有自己咬傷的痕跡。

「我打開無線電,告訴他們我已經找到他了、並把他的遺體運回去。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他那可憐的家人簡直心要碎了,不敢置信他們的孩子已經死亡,畢竟他也才失蹤沒多久。

「然而對我們而言,更重要的是,我們居然連他致死的原因都找不到,這才是最悲慘的。

而依我猜想,這孩子可能是吃了什麼有毒的果實,因為他死時還抱著他的腹部。但我決定不對此多加置喙,畢竟對於這對傷心的父母而言,失去孩子已經夠悲慘了,他們不需要無能的搜救員來指手畫腳。

「最後,他們便把他帶走了,而我也回了家,並試著不再回想這件事。我實在恨極發現這些孩子的屍首,大人的也是。縱然我喜愛這份工作,這卻成為讓我想辭職的原因之一。因為我本身也有兩個女兒,我完全不敢想像,哪天我也可能以這種方式失去她們......」

說到這裡,他語帶哽咽。但我卻不太懂得處理這種場面,畢竟看到一個大男人哭實在挺彆扭,所以我有些手足無措。好在,他最後還是強忍住了情緒,繼續說道:

「我們並不常聽到驗屍官回報這些人的死因,因為這不是我們該知道的。我猜,這大概也是『礙於法律』一類的垃圾原因,所以把死因透漏給我們是有違行規的事。

「但恰好,我有個在警署工作的朋友,如果我問的話,他通常很樂意把一些有趣的資訊透漏給我。所以約莫一個禮拜後,我接到他的電話,他問我是否還記得那個孩子。而當然的,我怎麼可能忘記。於是他又說,他們那發生一件超級古怪的事。

「他對我說:『E.W,兄弟啊,你大概會認為我瘋了,但事實上連驗屍官自己都不曉得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過去他也從沒遇過這種情況……』

「我朋友說,當驗屍官解剖這個孩子時,他也不敢置信他親眼所見的景象。因為這個孩子的內臟看起來就像是瑞士起司那般,除了心臟跟肺部仍保持完好以外,其餘的每個器官,都被打滿25美分(#1)大小的孔洞。(譯註#1:美國通用錢幣,直徑約2.5公分。)

「包括他的腸子,他的胃,他的腎臟,甚至他的睪丸,都被無數個孔洞打穿。而我朋友說,驗屍官描述這些孔洞,就像是有人拿打孔機打出來的,每個孔洞都非常整齊俐落。

「但奇怪的是,這孩子的外觀竟然毫無毀損,從內至外沒有一道傷口。所以同在驗屍現場的人說,這種情況像是有個傢伙在清理他的來福槍時,順便也往肚子裡灌了一年份的鉛彈。

「但是最後還是沒人知道,造成這種傷勢的確切原因。所以我的朋友問我,過去有沒有聽過這種案例,或是見過類似的情形。但我也從來沒聽過這種怪事,所以我只好跟他說我幫不上忙。

「而據我所知,後來驗屍官在報告書上也只寫到『死於大量內出血』一類的死因而已。至於實際上真相是什麼,我們依舊無從知曉。

「我想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孩子。甚至有時候,我還會因此做惡夢。所以,我從來不打算讓我的孩子獨自前往那座森林,就算我們一起去了,我也不可能讓她們離開我的視野。我以前確實很喜歡這座公園。但因為那個案例,還有其他類似的事,終於逐漸讓我心生倦怠...」

講到這裡,晚餐時間也結束了,所以我們開始收拾東西,並且各自回到我們的木屋。但在我們各奔東西前,他按著我的肩膀,看著我的雙眼認真地說道:這座森林存在某些非常糟糕的東西。而且這種東西不會管我們是否有家庭、是否是條鮮活的性命,也不會在乎我們是否擁有能思考與感受的能力。

他讓我千萬保重,然後就離開了,後來我再也沒機會跟他說過話。但即使如此,這個故事仍會在我的心裡永久長存。

《PB》:

跟P.B認識是純屬巧合。他是另一位搜救員前輩,已經入行許多年。之前,我們曾在訓練營裡一同搭檔,進行網格搜索。那時我們談論彼此對於這份工作的熱愛,以及,我們曾經看過的東西。

有一次,我們經過一座舊階梯,它看起來就像從瞭望台裡搬出來、再被擺到我們所在的這塊區域的。那時,我便輕描淡寫的提到,其實我對這些樓梯深感興趣,並且希望能更深入的瞭解它們。他先是沉靜了好一會兒,模樣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他還是讓我把無線電關上。顯然接下來要說的,是從來不被允許接觸的話題。

(6)

大約在七年前,他跟一個菜鳥一塊搭檔。遊走在那座公園裡某個時常發生怪異事件的區域。比如神秘消失事件,森林裡的怪異火光,奇怪的聲響,之類的事情在那裡層出不窮。菜鳥顯然被這些傳說嚇壞了,不斷嚷嚷著:『有怪東西要跑出來了』。

根據P.B所說:「這傢伙就是無法停止談論『羊男』。整路上老是『羊男』長、『羊男』短的。最後我終於忍不住告訴他,這裡多的是其他能害怕的東西,所以像是什麼羊男之類的東西,還是暫且丟到一旁吧。

「這菜鳥很好奇我指的是什麼,但我卻懶得多談,只叫他乖乖閉嘴然後跟緊腳步。後來,我們又爬上一座小山。而在此時,在我們面前十碼處,出現了一座樓梯。

「當時,這個菜鳥止住步伐,死盯著那座樓梯。就只是站在那,然後死盯著它。我跟他說,『看到了吧?這才是你該害怕的東西』。而菜鳥則錯愕的問我,這種東西怎麼會他媽的出現在這。但我只能告訴他,我所說的是真的――又或者,我被告知的是真的:總之,別靠近這座樓梯就對了。

「其實現在要我告訴你這些事,仍有可能讓我麻煩纏身。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為了讓你別再對這些東西窮追不捨、完全斷絕接近它的想法。我決定告訴你我所知道的――假如你能保證不把我告訴你的任何一字透露出去的話。」

理所當然的,我告訴他,我可以保證對此事緘口莫言。於是他再次確保無線電關掉後,再次啟口說道:

「當我剛看到它們時,我們都對此保持緘默,但這個古怪現象依舊出現在這座森林的各個角落。於是,我們警告了所有人――即使他們只是來打工的,我們也告訴他們:有些怪事正在發生。

「而我猜,林務局大概疲於應付龐大的觀光客消長率了,於是讓職員們簽署協議書,要大家保證不會把他們知道的內情告訴媒體――畢竟FS可不想把觀光客嚇跑,所以他們得先嚇唬菜鳥們,別告訴那些媒體鬧鬼階梯一類的鬼怪故事。

「不過後來他們發現,其實這個協議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因為我們根本對所見的事物閉而不談,而且是發自內心的不想多說。有數次,即使媒體試圖跟我們聊聊孩子與遊客在這座森林裡消失的事件,我們也從來沒打算提到那座樓梯。

「我不曉得這是為什麼,但我猜我們只是……不想承認其中的怪異之處。畢竟這是我們的工作,每天都得待在這座樹林裡,完全沒有必要把自己嚇得半死。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所以,縱使我願意在這裡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但在此後,我絕對不會再多說一句。而我也希望,你之後能別在我面前提起這件事。

「說起這些樓梯,其實早在公園剛創建時就已經存在了。根據記載,我們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就有人看過這些樓梯。有時候,人們爬上了它可以相安無事;但有時候......聽著,我不想描述得太明確,但有時候,就是會有非常糟糕的鳥事發生。

「我曾經親眼看過,有個傢伙在爬上最高階時,雙手被瞬間切除。其實他原先只想摸摸樹上的枝葉而已,但一切實在發生的太快了。前一秒他的手分明還在那,一眨眼後就不見。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消失。我們根本找不到他的手,而那傢伙也差點因此喪命。

「另一次,有個女人由於觸到其中一座樓梯,她的腦部血管就這麼爆炸了。而我所謂的爆炸,就如同字面所說的那樣,像顆水球一樣炸裂開來。

「她搖搖晃晃的朝我走過來,說完『我感覺我不大對勁』後,就在我面前像一袋麵粉般轟然倒下。在接觸地面之前就已經絕了氣息。

「我想我永遠無法忘記她那雙充斥著鮮血的眼睛。在她死前,那雙眼慢慢轉紅。但我卻完全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所以後來我們總是警告大家,別靠這些階梯太近,但總是會有至少一個笨蛋不聽人話。即使接觸的當下沒事發生,之後壞事也會隨之而來。比如要是我們恰好在追尋失蹤的孩子,我們就會失去那個孩子的蹤跡。或是隔天有人離奇死亡,在一個安全區域被切作兩半。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總是會有壞事發生。我不知道這些樓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這不是最重要的、它們就是在這,而如果我們夠聰明的話,就最好警告那些菜鳥罩子放亮點。」

我們又沉默了好一會。我不敢插話,因為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沒說完。他看起來還有話要說。

最後他又開口了:「你有發現,你從來沒看過模樣相同的樓梯嗎?」我點點頭,期盼他能繼續說下去。但他卻始終保持沉默,走到我身旁,然後把話題扯開,說起他在公園裡看過最大隻的那頭鹿。

後來他沒有再繼續原先的話題,而我也不敢多問。隔天他就辭職了,聽說在太陽昇起前,他就離開了總部。他只說他病了。直到後來,我們都再沒有人聽說他的消息......

故事先在這邊告一段落吧,接下來幾天我會試著上傳另一部分。但現在正值夏末,公園事務非常繁忙。很感謝大家的長久關注,而我也得說,你們確實成功勾起我對這些怪異事件前所未有的好奇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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