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archandrescuewoods

翻譯:cjtaotao

(一)、

今天要說的第一個案例,是某個曾在訓練中心幫忙辦事的消防員告訴我的。整體故事大致是要把一個孩子從某棵大樹解救下來。

而據他所說,在他剛接獲這個案子時,其實還不大清楚狀況。只曉得似乎是搜救員們沒有專業爬樹設備,所以需要他前往支援。因為那棵樹實在太大了,連搜救員都沒有安全上下樹的把握。而恰好在他入行前,就已經是個修剪樹木的師傅。所以對他來說,即便只藉用這些老舊器具,想爬上那棵樹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他徒步走了約略兩里遠,才看到那支搜救團隊。當時,他們正停在附近一帶最高大的樹林前。見他來了,就朝著某棵樹上比了比。

他頓時笑開了,並問搜救隊長這孩子是怎麼爬上去的,怎麼都這時代了,還在玩『樹頂上的貓咪』一類的老把戲?但隊長卻只搖了搖頭,不願多說,讓他上去把那孩子救下來。

當時他確實看到有個東西在上頭,所以第一時間裡他並沒有想太多。但在一爬上這棵樹時,他就開始思考,那些搜救員們是否在整他。

「——因為這孩子根本不可能爬上這該死的東西啊。它的樹根部分雖然很粗壯,但到了腰處位置樹身就開始變細了。連我都有好幾次得回頭重新爬過,因為我實在不確定它是否能支撐住我。」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繼續往上爬。而當他快到樹頂時,他終於看到枝葉間出現一抹藍影。

「那時,我看到有個類似孩童衣服的東西卡在樹枝中間。於是我開始呼喊他,叫他還有力氣的話就試著自己爬來我這。但他始終不發一語,所以我只好再繼續爬,並嘴裡不斷呼喚他的名字,告訴他別害怕,我保證會救他下來。

「但當我靠近他後,我就知道他是不可能回應我的。我找到了他,也看到了攔住他的東西,那是一個有分岔的樹枝。而他能被那根樹枝攔住實在太幸運了,因為如果沒那根樹枝,他可能就會直接墜落在地——不過這似乎也意義不大了,因為在卡在這棵樹上以前,他就已經死亡了。

「我不知道是誰把他擺在這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以及,又是為了什麼原因。總之,這種行為實在很喪心病狂。

「這孩子的腸子從他嘴裡竄了出來,掛在樹枝上。看起來像棵該死的噁心聖誕樹,用著孩子的腸子裝飾枝葉。然後我又湊近了點看,有些腸子甚至鑽出了他的屁股,掉出他的褲子,從他的褲腳位置顯露出來。

「而且,他的眼睛也不見了。我想可能是某個原因,讓他像顆該死的壓力球般,把自己的眼睛噴到不知哪裡去。

「還有,你知道當屍體泡在水裡太久會是什麼模樣嗎?它們的舌頭會變得腫大,吐伸在嘴邊——這孩子當時就是這副模樣。而且我至今還清楚記得,當時有一堆蒼蠅在他的舌頭攀爬繚繞。

「所以我想,我當時肯定是嚇壞了,因為我居然就隨手扳了根樹枝,打算就這麼把那孩子戳下來。因為那時我實在不敢碰他,只好不斷的戳他,直到他自己掉下樹。後來因為這件事,我還差點沒被炒魷魚。但說真的,若真要我一路把那個孩子掛上肩膀、再把他掉出來的腸子跟繩子一樣纏繞在我身體上……我實在做不到。

「過去我曾經看過許多孩童屍體,數量非常的多。像我曾經在某個火災現場,找到一個被藏在裝滿水的浴缸裡的孩子。因為大火把水燒沸了,那孩子也被活生生的煮熟,成了一缸名正言順的『肉湯』。

「但就算如此,比起這次事件……我不知道是哪個渾蛋幹的。可真要我觸碰這孩子的屍體,我可能會被嚇得靈魂出竅。

「當時我聽到他撞擊地面的聲音,我以為下面的人也會被嚇了一跳。但很顯然的,他們應當在送我上來前,就已經知道這孩子死了。所以他們一句話也不說,完全沒有受到驚嚇或者發出慘呼,什麼反應都沒有。

「所以我一爬下樹,就直盯著隊長的臉,質問他為什麼明明知道這孩子死了,還執意把我送上樹,讓我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但他卻說,這不是我該關心的範疇,不過還是謝謝我幫他們把證據運下來……是的,我至今仍清楚記得他說的那句話。因為他的措辭是如此的怪異——『證據』?聽起來像是他甚至不算個人。好像他不是個意外走失的、遭遇到該死的不可言說之事的可憐孩子。

「後來隊長讓一個隊員帶領我離開這座樹林,而他與其他兩位隊員墊後——這是個很怪異的情況。到底為什麼他們非得讓我把那孩子救下來呢?我試圖問出個原因,但這些傢伙嘴巴閉得死緊,只說這是個不容細論的非公開事件。」

聽到這裡,我便順勢問他,他認為這孩子當初可能遭遇什麼狀況?而他先是一陣沉默,思索了半晌,才啟口說道:

「如果是根據他腸子露出的狀況,我大概會說是由於大力碾壓造成的……但如果真是經過碾壓的話,你會看到他皮膚底下出現嚴重的挫傷痕跡。且是顯而易見的痕跡。

「但現況顯然有所不同。那孩子看起來就像是被塞進某個真空空間一樣,他的腸子是被壓力吸出體外的。所以從外觀來看,他身上並沒有任何的挫傷,完完全全毫髮無傷。

「所以啊兄弟,我實在想不通這個案例,到現在仍然想不通……」

(二)、

我有個在訓練營認識的前輩,他知道我發表了這些故事。他跟我關係很好,以往我們也曾經分享過彼此的經歷。所以他這次問我,是否能順帶替他分享一些他個人觀察樓梯的心得與看法:

「我很高興你在這分享這些故事。畢竟能讓大家意識到那裡有些怪東西出沒,確實是件挺重要的事。尤其,咱們的林務局保密工作做得這麼縝密……」

我不大懂他的意思,於是問他何出此言。

「問我何出此言?你指的是哪個部分?是媒體為何對此事毫不知情?還是為何他們從不知曉其實有許多失蹤兒童與屍體是在距離他們失蹤地點的幾里外被找到的?

「David Paulides的著作其實就給了我們一個當頭棒喝。但林務局卻是依然故我,盡其所能的招攬遊客前來遊玩。即使,他們明知這裡並不安全……

「好吧,我的意思是,就算以客觀角度來看,這些怪異事件雖然不至於天天發生,但遭難的人數確實在逐年上升中——這是非常值得重視的問題。尤其是這些古怪的樓梯……

「說實在的,我挺意外你居然沒有提到『倒放』的那款?」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也沒印象他從前是否提過這種東西。而他也同樣疑惑的看著我:

「我的兄弟啊,真不敢置信你幹這行這麼久了,居然還沒看過這種樓梯?難道都沒人跟你說過嗎?」

我聳聳肩,表示洗耳恭聽,於是他繼續說道:

「其實嘛,這也算是挺常見的一種,它會忽然出現在野外的空地上——我知道你本來就曉得這些樓梯老愛神出鬼沒。但有時候,我會遇到倒放的那款。

「我想它的模樣有點像是……你有個娃娃屋,而樓梯部分是獨立可拆的。而現在,你把它拆下來,將它上下顛倒過來、讓樓梯原先的頂層穩穩的卡進土裡,然後放置在樹林之中——它們就是這副怪模樣。

「雖然我不常看到這類型的樓梯,但它們實在太古怪了。讓我想起經龍捲風肆虐的災後場景。雖然房子外殼被吹得四分五裂,卻仍可隨機的留下一些難以撼動的陳設。比如煙囪與圍牆之類的。

「然而,比起一般的樓梯,這種樓梯更令我感到害怕,因為我甚至完全無法對它們視若無睹……」

我不是容易受驚嚇的人,就如同多數在這工作的夥伴一樣。但他現在提出的想法,卻讓我的思緒陷入膠著,久久不得其解。所以我打算之後再去找找這種梯子的相關資料了。

而他也提到,許多人都有被那個沒有五官的男人騷擾的經驗。所以他很興奮的告訴我,其實他也遇過類似的東西:

「幾年前我曾經參加一個訓練活動。那時我正待在帳篷睡覺,突然聽到有人在營地以外行走的聲音。

「但我們通常被告知別遊蕩太遠,相信你也知道這條規定。所以我打算看看到底是誰夜裡起床撒尿,還找不到回來的路——你應該還記得前幾年那個笨蛋吧,他那回還差點跌落那座該死的山崖呢!所以我實在很怕類似情形再次上演,於是決定動身查探。

「我走到了營地邊緣,問是誰待在那、並招呼他們營地是往這個方向。但他們卻沒有理會我,逕自頭也不回的朝著樹林裡走去。所以我也只好跟在他們後頭……我知道這種行為有點蠢,但要知道我本來就是半夢半醒的狀態,且一心害怕會否再有哪個笨蛋因此受傷。

「我就跟著那個東西走在一條筆直小道。大約走了一里左右,它停在一條小河前。而藉著輝映在水面的月色,我可以約略看出它的輪廓。他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男人,但臉部被某些東西包裹住,似乎正看往我的方向。

「所以我就問他還好嗎、需不需我要幫忙。但他只是歪著頭,似乎不理解我的話。好在我習慣隨身攜帶小刀,而那副刀子的尾端恰好有個小型手電筒。於是我把光線打開,照向他的胸膛。

「藉由這點光線,我可以看到他正緩慢而深沉的呼吸著。所以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夢遊。然後我又走近了些,問他是否還好,並把燈光往上一照……這時我突然察覺出一絲異樣,連忙止住腳步。

「眼前的他仍保持著深沉並且緩慢的呼吸,而這就是最為古怪的地方。因為他看起來就像是在假裝呼吸,實際上根本沒有真的吞吐空氣。

「他的呼吸實在太均勻與深沉了,包括肩膀與胸膛的起伏頻率等等,所有動作看起來都很刻意。於是我讓他出示自己的身份,但他只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響,於是我再把燈光往上照……

「隨你愛信不信,這家伙根本就沒有五官,臉上只有一片平坦的肌膚!

「所以當下我簡直嚇壞了,還差點失手把手電筒弄掉。那時藉著微弱光線,我可以看到他瞬移到我面前,但實際上,他卻又沒有真正移動……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情況,因為明明上一秒他還在河邊,下一秒卻站在我面前五尺處。這期間我分明完全沒有移開視線,感覺就像是他移動速度太快了,導致我的大腦根本來不及反應。

「我嚇得往後一倒,跌坐在地,便看到他的喉嚨處分裂出一道開口,那道開口慢慢咧開,一路蔓延到他的耳際。

「他把整個頭往後仰,看起來就像他用喉嚨那道開口對我笑。但那個開口並沒有流出血來,就像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我真的可以發誓,他就是用喉嚨那道傷口對我笑!所以我嚇得跳了起來,並盡我所能的全速跑回營地。

「我沒法確認他是否尾隨著我,但感覺他一直都在我身後。即使我回過頭去並沒看到他的身影,但這種感覺依然存在。直到回到營地後,我才稍微冷靜下來;營火仍在騰燒,看著其他同事的帳篷,終於讓我鬆一口氣。

「後來我就在營火邊等著,看那東西到底是否跟著我回來。但等了幾個小時,都沒有出現任何奇怪聲響,於是我就先回去睡了。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詭異,但整起事件確實在我身上真實發生。即使它聽起來像是我幻想出來的故事。」

(三)、

有天晚上,我們藉著睡前時間講起了鬼故事。其實原意說來也挺無聊,只是想嚇嚇彼此而已,看我們能否把哪個膽小鬼嚇哭。

而最常被嚇到的,當然是那些不諳世事的小菜鳥們。直到有個女人說了一個故事,才讓我實實在在嚇出一身雞皮疙瘩。因為我知道,相較於其他故事,它才是真正發生過的。

她說,這是個真實事件——雖然話又說回來,幾乎所有鬼故事都有類似的開場白。但不知怎的,我就認定她的故事不是捏造出來的。因為它聽起來很真實,只有真正受過精神創傷的人,才能講出這樣的故事。

她說當她還小的時候,她時常跟朋友一起在她家後面的樹林遊玩。

她家住在緬因州以南,那裡有一大片濃密並且罕無人跡的保育樹林。而據她所說,那片樹林並不像我們現今服務的公園這麼清幽,那邊的綠蔭濃密得太過頭,終年暗無天日,幾乎沒有一絲光線能照射進去。

不過畢竟她跟她朋友是在那裡長大的,所以還不至於對那心生恐懼。唯獨在某些較危險的區域,她們才會保持相當的警戒心。

她說,雖然沒有人明令禁止,但她們一向曉得別離家太遠、深入那片樹林超出一兩里以上。而至於原因,大人卻從未解釋過,只當是條不成文的規定,從來沒有人敢深入那片叢林。

那時候她們年紀還小,總喜歡幻想那些跟房子一般大的熊之類的生物,然後在對方尋找自己時,躲進暗處創造一些古怪聲音來嚇唬對方。

某年夏天,一連串可怕颶風相繼來襲。它們吹倒了大片樹林,甚至在距離她家不遠之處釀成一場森林大火。雖然消防員最後順利制住火勢,但據她所說,當這些消防員回來時,有些人已經變得『不大一樣』了。

「他們看起來就像才結束一場征戰。你可以從他們的表情看出他們是真的被嚇壞了,因為他們都處於千篇一律的呆滯狀態。而我想,這大概有點類似於所謂的『砲彈休克症(#1)』。

(譯註#1:一種軍人經常患有的精神疾病,屬於『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又稱『彈震症』。)

「那時朋友跟我都說,他們簡直就是具行屍走肉。因為即使你跟他們聊天,他們也不會露出絲毫笑容,甚至完全不發一語。後來,絕大多數的人在整起事情結束後,便逃也似的離開我們城鎮了。

「我問我爸媽到底發生什麼事,但他們只推說不知道我在瞎扯些什麼。於是我們便決定等到所有人都說樹林已經恢復安全後,偷偷跑去火災現場探險……當然,這種事情我們並沒有提前告知父母,而難得能違逆他們的指令,實在是件挺令人興奮的事。

「進入森林後,我們約莫走了兩里遠,之後便開始看到一些被燒得焦黑的枯樹,或者之類的東西。我還記得我朋友那時很沮喪,因為她在某棵樹底下發現一具被燒得蜷曲的麋鹿屍體。她想找個地方把牠埋了,讓我幾乎得使出吃奶力氣才能攔住她。

「畢竟我實在不想讓她觸碰牠的屍體,牠的鹿角長得太詭異了。我已經忘記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只記得那時候我總覺得那對鹿角不大對勁,所以我不想讓我們之間任何一人靠近它。

「隨著我們愈走愈遠,便看到愈多被燒得焦黑的東西。走到最後,我們已經看不到任何直立的樹木了,彷彿我們已經抵達另一顆星球。這顆星球沒有任何綠色植物,只有遍地的咖啡色與黑色。

「我們站在那裡觀望這一切,但在同一時間裡,我們都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

「所以頓時間我慌了手腳,因為我意識到那可能是我爸爸,他肯定會把我抓回家然後罰我禁足的!而我朋友則直接躲在一塊岩石後面,她說她也不想在這被抓包。因為她的父母嚴禁她來這片樹林,所以她出門前欺騙他們她要跟我去看電影。

「這時我也只能跟著她躲在岩石後方,並且仔細聽不遠處有無動靜。我可以聽出那個聲音正不斷逼近我們,但隨著聲音愈近,我才聽清他們其實是在呼救。

「所以我想,那可能是某些迷路的遊客,需要有人為他們指出回城的方向。畢竟這是常有的事,過去我也幫好幾批旅客帶過路。

「我聽到他正朝我靠近的聲音,所以我繼續呼喊他,直到他跑過來,站在我前方不遠處。等到我們距離近了些,我才看出他整張臉都被染紅了。我趕緊讓我朋友遞給我她的包包,她包包裡隨身都帶著醫藥箱。

「但我朋友卻露出一臉看到噁心事物的表情,嫌惡的問我是否也看到他的臉。我連忙叫她閉嘴、別亂說話,然後又自己跑向那個男人。

「但在接近他的半途中,我又停下了腳步。因為隨著我們距離更近之後,我可以看到站在我前方的男人,其實是沒有鼻子跟嘴唇的。它們平整的像是被刀子切除過那樣。這些傷口使他血流如注,把他的膝蓋跟褲子都被染紅了。

「我反射性的往後退了一步,但因為我實在太害怕了,所以有些腳軟。這時,他猛然抓住我的肩膀。像是因為看到我嚇了一跳,所以想把踉蹌的我拉回來那樣。

「然後,他就開始對我嘰哩咕嚕的,講一些我聽不懂的話。而我也只能從中勉強聽出,他似乎反覆的問我:他到底失蹤多久了。以及,他的單位同仁究竟在哪?

「但當然,我對這些事情根本一無所知,只好搖搖頭表示不清楚。這時他又望著我,忽然發現我身上的音樂播放器,然後開始尖叫。他邊繼續胡言亂語著,一邊觸碰自己的臉。

「這時,我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其實很不搭嘎。他穿著一件奇怪的灰布夾克,下身搭著一件西裝褲。而那件夾克上頭還有怪異的鈕扣與紅色鑲邊。

「我不斷搖頭,告訴他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並打開醫療箱準備替他治療。但這時,他又開始尖叫。而從那些含糊字眼裡,我唯一能聽懂的一句就是:『別碰我!休想讓我再回到那鬼地方!』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大叫著跑掉了,剩我傻傻杵在那。直到他聲音遠去後,我才敢轉過身,看到我朋友在嚎啕大哭。但我沒有理會她,只是逕自走回市區。即使路上她反覆著問我:我們剛剛到底遇到了什麼東西?我都依舊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當我們回到家後,我便告訴她,以後我們再也別進那片樹林玩了——後來,我們仍然是很好的朋友,但至於那天我們遇到的那個怪異男人……我們卻是再也不曾提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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