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狂歡只有涎著臉笑說:「你真胸有鬼神不測之機,天地造化之巧,實在是胸有玄機,不過……我還是喜歡你的胸襟廣闊……」

 

    「我量大嗎?」謝豹花詫笑道:「是麼?我自己倒不覺得。」

 

    「何止胸襟寬闊,還胸脯高聳呢!」方狂歡用手一比,謝豹花這才知道他的意思,飛紅了臉,去扭打他。

 

    方狂歡輕狂地抱著謝豹花,忽爾,他從窗口看到庭院之外,有一個穿著長袍古服的人,背著包袱,在庭院前佇立和注視了一下,只那麼一下子,就繼續往前走。

 

    那人這麼快就離開了,而且又因離得遠,方狂歡也沒看清楚,所以就沒跟謝豹花提起了。

 

□      □      □

 

    隔了十幾天,有一天清晨,謝豹花在院子裡「撿到了」兩個人。

 

    他們被困在「庭院」裡五晝夜,早已奄奄一息。

 

    「看,我的陣法多有效,」謝豹花得意地向方狂歡說:「省事省時省力氣。」

 

    在她沐浴的時侯,一向好潔的她,總愛在敷著清水時用手大力搓揉著自己的肌膚。

 

    她的胴體完好,肌膚直似是吹彈得破。

 

    觸手處柔軟而有彈性,連她自己也不覺心動。

 

    她的手觸及一個疤痕,那一道刀痕,是方狂歡失手砍傷她的……,想到這裡,她就想起方狂歡,心中升起了無由的溫柔。

 

    可是,忽然之間,覺得有對眼睛在看她。

 

    ――有人在「窺視」她!

 

    但她找不出「那人」。

 

    她不知那人在哪裡?到底有沒有那人?

 

    她只有一種被人看得「體無完膚」的感覺。

 

    她披了衣衫匆匆出來,直問方狂歡:「剛才你是不是在偷看我洗澡?」

 

    方狂歡確曾那麼做過。那是夫婦間的褻戲,本就是閨房之樂。

 

    方狂歡說:「沒有。」又想來挑逗謝豹花。謝豹花肅然打掉他的手,變臉說「不要。」

 

    這時候,門響了。

 

    ――是誰,未得他們同意,已越過了庭院,來到了門前,敲響了門?

 

□      □      □

 

    謝豹花全神戒備的打開了門,一看,只覺一陣昏眩。

 

    門外的人,寬袍古服,背有包袱,五綹長髯,頂帶高冠,正是斷劍先生段斷!

 

    ――要來的,終於來了。

 

    「就你來?」謝豹花強作鎮定的問:「我師兄呢?」

 

    「他已經來了。」段斷拔出了他的劍。

 

    三尺七寸長的完好劍鞘內是一把一尺七寸長的斷劍。

 

    令江湖中人聞名喪膽的斷劍。

 

    「來了?」

 

    「嗯,」段斷說:「他已在屋裡。」

 

□      □      □

 

    斷劍先生沒有說謊。

 

    劍眉星目、文質彬彬的阮夢敵,確實已在屋裡,正在自斟自飲,滿腹心思似的。

 

□      □      □

 

    謝豹花慘笑。

 

    謝豹花情知自己所設的陣勢,未必能把二人擋住,但以為至少也可以把他們攔阻一陣。但這二人如入無人之境。

 

    謝豹花拔出懷匕,披下了髮,以貝齒噙住,「好吧,你們要怎地?」

 

    「我要怎樣你早就知道了。」段斷好整以暇的說:「你做得出背叛傲爺的事,自然要付出代價。」

 

    謝豹花七次強攻,要讓方狂歡先行突圍,不但闖不破段斷的劍勢,而且反而讓斷劍先生認準了謝豹花的「罩門」――只要他攻向方狂歡,謝豹花就窮於應付。

 

    就在這時,阮夢敵突然出手。

 

    他一出手就擒住了方狂歡。謝豹花頓時像瘋了似的猛攻向阮夢敵。

 

    段斷大笑,長身攔住,纏戰謝豹花。

 

    陡地,背後急風攻到,原來是方狂歡的長刀急砍他的背門!

 

    斷劍先生頓時變成了背腹受敵,但他臨危不亂,飛掠而起,倏然間,阮夢敵雙手強芒大盛――

 

    一枚毒蒺藜、一顆青蓮子、一支五稜鏢,已射入斷劍先生段斷的身上!

 

    段斷戟指阮夢敵,狂吼一聲:「你――」急掠而去,迎空灑過一列血迹。

 

    阮夢敵神色不變,雙手急展,段斷人未離開房子,已著了十一枚暗器,到了庭院,又中了十七件暗器,掠出了庭院,再中了八種暗器――到這地步,他幾乎是全身佈滿了暗器,但依然提氣飛奔。

 

    謝豹花和方狂歡在驚駭中仍想追殺,只聽阮夢敵微歎一口氣,道:「不必了!」

 

    他的話才說完,段斷已仆倒在遠處。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謝豹花一時不知怎麼去對待眼前這個師兄好。

 

    「都是為了你。我待你是怎樣的,你還不明白嗎?」阮夢敵深摯的說:「你們這樣,是逃不了傲爺的追擊的。」

 

    「你……」

 

    方狂歡也瞧出了他倆師兄妹間有著特殊的情愫。

 

    「你們跟我來……」阮夢敵帶他們到了一處土崗,崗上的雨溝裡有七八具屍體,謝豹花認得出來,那是「豹盟」的高手,而其中兩具屍體,卻更令她震訝:那一男一女的屍體,臉上都有重創,一個臉骨碎裂,一個臉上著刀,但這樣看去,形體打扮,都跟自己和方狂歡極為相似!「我替你們找了兩個人,相貌酷似你們的,再加上些佈置,傲爺就會相信,你們已經死了,只要你們改名換姓,易容變貌,到遠遠的地方去……謝豹花和方狂歡,便可以永遠在世上消失了……」

 

    「師兄,」謝豹花澀聲道:「我……怎麼報答你……?」

 

    「豹花,只有一點,」阮夢敵說:「無論天涯海角,你都得要讓我知你在哪裡,不要像上次那樣――讓我找得你好苦!」

 

    「不會的,」謝豹花行近了他,一陣馥香飄入阮夢敵的鼻端,使他感到心旌搖蕩,直至被一陣尖銳的劇痛驚破時,謝豹花已一刀搠入了他的心臟裡,「無論怎樣……這次的情形,都不會像上次一樣的了。」

 

    阮夢敵瞪著至死不信的眼,幾乎凸出眼眶子來,屍體滾落雨溝裡。

 

    方狂歡駭然:「你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是個邪道中的女人!」謝豹花狠狠地道:「不錯,他是為了我,才這樣做。但是我們欠了他這個情,便永生永世擺脫不了他的糾纏。他以前千方百計癡纏我,但都得不到我,現在他的目的仍是一樣。他殺了段斷,在豹盟裡的地位更上一層,又可把殺段斷之罪推到我們身上……。終於有一天,他也要殺我們滅口的。」

 

    「他現在不殺你,是為了要討我歡心……,一旦得到了我,你和我都活不了。」謝豹花在地上死人的衣服上抹淨了懷匕鋒口上的血迹:「你要那個人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永遠沒有機會說出來。相信我,我是個邪道上的女人,我判別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什麼是不得不做的,要比你們所謂正道上的男子認得準確!」

 

    方狂歡覺得利刃上的青鋒閃著強仇似的光芒,這一柄刀雖仍握在美妍如仙謝豹花的素手裡,但卻宛似一把刀從古代裡向他心口飛來。

 

◎而後……

 

    而後,方狂歡和謝豹花果然就不再受追蹤,也再沒有追殺了。

 

    他們逃到了溫江一帶,大隱於市,方狂歡化名為許願意,謝豹花易名為何拒伴,做點小買賣,倒也生活得甚佳。

 

    謝豹花一直很希望再生個小孩,可是自那一次用內力強逼出未成形的胎兒後,要再懷孕似已不易了。

 

    他們安定了,生活不再像以前的不安,可是方狂歡的心卻不安定了起來。

 

    因為寂寞。

 

    ――跟謝豹花在一起自然快樂,但謝豹花太強了,強得令他沒有插手和置喙的餘地。

 

    謝豹花雖然總是對他委婉承歡,但方狂歡深明地感覺得到,謝豹花是在遷就他。

 

    ――不像「弄玉樓」的小氣姑娘、小燈姑娘,他們是真的崇拜他的。

 

    只要方狂歡說笑,她們就笑得吱咯吱咯,樂不可支;方狂歡稍微說一些過往的驚險經歷,她們就聽得如癡如醉,既讚又羨。

 

    方狂歡覺得在她們面前,自己不僅像是一個男人,而且更像是一個英雄。

 

    所以他總不忘找藉口常去「弄玉樓」。

 

    當有一次,謝豹花在店裡正忙著,問他拿了那麼幾錠銀子到哪裡去的時候,方狂歡就隨口的答:「去找大小口他們喝酒。」

 

    ――大小口其實就是他當年的兄弟顧皇飛的綽號。

 

    待一切安定之後,前途似不再有風險,方狂歡因為耐不住的寂寞,便聯絡上他過去的老兄弟顧皇飛。

 

    他沒有告訴謝豹花,因為他知道她一定不贊成他找回以前的舊部。

 

    自此以後,方狂歡便開始對謝豹花說謊。

 

    只要有了開始,就算是說謊為了圓上一個謊,也只好不斷地把謊撒下去。

 

    何況,顧皇飛他認識了一位在溫江十分有名的才女,宋小耳姑娘;小耳能詩能舞能歌,狂歡能飲能劍能付得起銀子,更是歡場裡的恩客。

 

    方狂歡對宋小耳,卻非常的動心,甚至動了真情。

 

    小耳是個微愁的女人。

 

    她一向都很順從方狂歡的意思,在他面前,她一向都沒有主意。

 

    「你的憂鬱正鎖著我的輕愁,」方狂歡跟宋小耳纏綿的時候說:「看到你我就心疼得心都痛了。」

 

    小耳不相信,笑問:「你那位當家的呢?」方狂歡一時沉下了臉,說不下去了。

 

    直至有一次,方狂歡較晚回家,謝豹花一早就在家裡候著他,見他喝得七分酩酊,便替他掛上外袍,忽沒來由的問了一句:「狂歡,你不要對不起我才好。」

 

    她人在黯淡的角落裡,幽忽的歎了一聲,又說:「我是為了你才絕了後路,殺了師兄的。因為我知道他終究是不會放過你的。你看,我已沒有退路了……」

 

    方狂歡乍聽,吃了一驚,手都涼冷了。

 

    他連忙哄她,問她為何胡思亂想,謝豹花這才點燈一笑道:「沒有就好啦。」

 

    方狂歡心頭難免忐忑。

 

□      □      □

 

    這一次,方狂歡到了宋小耳家裡,顧皇飛也在廳中,不過,兩人都沒有歡容,反而是滿臉惶懼之色。

 

    方狂歡大奇。

 

    顧皇飛苦著臉說:「老大,我們對不起你,但也是逼不得己。」

 

    然後,大廳四處就閃出了數十個人。

 

    這些人行動,無聲無息,迅疾絕倫,縱未動手已知是高手。

 

    然後出現了一個如巨獅般的老人。

 

    他大剌剌的坐下,大剌剌的道:「我姓張,單字傲,人稱我為張傲爺。我追蹤你已許久了,這次要顧皇飛和宋小耳把你交出來,你逃不了,最好也別想逃。」

 

    單憑這幾句話,張傲爺已粉碎了方狂歡的鬥志。

 

    更何況這些日子的安定安穩和倚香偎玉,方狂歡也沒有什麼鬥志。

 

    然後,張傲爺交給他一件任務,也是一個難題:

 

    「我不一定要殺你,只要你替我辦好一件事,我甚至可以不殺你。」傲爺說:「你拿這包藥粉,毒死你的妻子。當然,我隨手都可以殺了她,但我要你來殺她,她才會死得含恨,死得不甘。」

 

    「你殺我的兒子,他在強暴弱女,死有餘辜,我雖然痛心,但也明白事理。」張傲爺不讓方狂歡有思索的機會、考慮的餘地,「但她是我的人,我本要納她作續絃,她叛我,毫無道理,我看得出來,段先生和阮夢敵是死於暗算的,一定是豹花下的手。所以我一定要她死――」

 

    「只要你殺了她,我可以放了你,你也可以娶了宋小耳遠走高飛,我當這麼多手下面前說這句話,自然算數。」張傲爺不容他拒絕,有力地道:「你如果不殺她,她也死,你也一定死,你根本無須多想。」

 

    他遞給方狂歡一個小方包。

 

    一包藥。

 

    毒藥。

 

    ――毒死他妻子的藥。

 

□      □      □

 

    兩盃酒,兩個人。

 

    這樣的燈色,似曾相識。

 

    謝豹花臉上有淡淡的化粧,雖然不時的笑著,但讓人感覺到她是寂寞芳姿照水紅。

 

    「你很久沒有跟我一起吃飯了吧?」謝豹花掠起一絲戀戀的目光,「反而在逃難的時候,我們聚在一起的多。」

 

    「安定使人墮落,可不是嗎?」她挽了挽鬢上戴的山石榴花,眼波瞟向方狂歡:「冷漠是要掩飾痛苦,冷酷也是為了擊退寂寞。」

 

    方狂歡只覺得心慌意亂。

 

    他向伊舉杯:「我們乾了這杯再說吧。」

 

    「哦?」謝豹花肘支在桌上,一張芙蓉般的臉彤酡酡的,有一種未飲先醉的風情:「你看你那一向不善隱瞞的真情!」

 

    方狂歡的一顆心和手上的酒杯都幾乎同時掉落到地上去了。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是嗅出來的。」謝豹花迷迷的說:「你的上衣,不止是我的餘香;那次我到弄玉樓去,遇見一個女子,感覺到她身上也有我的遺香,那想必是你遺留給她的吧?我的香味沾到她身上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她向他碰一碰杯,酡笑著要飲杯中的酒,在這一瞬間,方狂歡很想喚住她,很想制止她飲,可是,聲音到了喉頭,都化作了千呼萬喚的無聲。

 

    「怎麼?」謝豹花偏著首,燈色照見她的膚顏,出奇的勻柔。「你不喝嗎?」

 

    方狂歡怕她生疑,心中又亂得沒了主意,匆匆把杯裡的酒一乾而盡。

 

    「我不止知道這件事哩,」謝豹花向他嫣然地道:「你跟顧皇飛又會在一起了,是不是?」

 

    「那只是……偶然碰上,」方狂歡心虛:「你……先把酒喝了我們才用飯吧。」

 

    「你要我喝我就喝吧。」謝豹花正待把酒飲下,忽然又問:「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喝這一杯酒呢?」

 

    方狂歡心中一涼。

 

    「你如果不慇勤的勸我喝下,或許,我就可以放過你,」謝豹花徐徐地站了起來,淒楚地道:「記得我們那一路來共歷的劫難嗎?那一段絕望得連失望也當作是一種希望的日子裡,我們反而無悔!記得在『疑無路』的天陰中嗎?你棄刀為了我,我以身子替你擋那一刀,疤痕仍在我胸前呢……在路遠客棧的時侯,你為我捱了一槍,傷痕仍留在肩上吧?……」

 

    方狂歡竭力想站起來。

 

    可是他站不起來。

 

    他想拔刀。

 

    卻連拔刀之力也消失了。

 

    他整個身體的肌骨都似被拆散了,連貫不起來,自然也無從聚力。

 

    ――一定是因為那杯酒!

 

    他的注意力只在他給謝豹花的那杯毒酒上,而不防自己也喝了有藥的酒!

 

    「可是一轉眼,你都忘了,只顧沾別的女子身上的餘香……」謝豹花揚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一截玉臂,就像一隻可羨的鶴。她陡地掣出懷匕,在燭焰裡閃出青寒的芒,而匕口上隱有她身體的餘溫。「放心吧,你那杯只是迷藥,不是毒酒!」

 

    方狂歡突然記起了那個夢!

 

    ――一個已許久不做的夢!

 

    他甚至已感到匕尖割入肌裡的銳痛。

 

    「你太傻了,試想:就算你殺了我,傲爺又怎會讓一個殺他兒子的兇手活在世上呢?」謝豹花緩步向他行近,臉上神情,既依依不捨:「就算他答允你,只要你殺了我他便不殺你,不過,他不會找別人殺你的嗎?這是他一貫的作風……而你卻是為了這無人承擔的承諾而來殺我!」

 

    方狂歡覺得自己完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可托付終身的人,但你卻負了我!」謝豹花悲哀地道:「原來救了被強暴的民女的人並不代表他就不好色、不輕浮!」

 

    「我救那女子殺張戚親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張傲爺的兒子!」方狂歡不管了,這件事使他沒一天好日子可過,「要是知道,我說什麼都不會跟豹盟為敵!」

 

    他不能動。

 

    但他已豁了出去,吼道:「我不得不殺你!」

 

    謝豹花怔了一怔,側了側首,再聽他說下去。

 

    「栽培你的張傲爺,你敢背叛!喜歡你的阮夢敵,給你滅了口,你還殺過我的兄弟,對我的手足見死不救!決定要殺死孩子也從不跟我商議!我怎麼知道你有一天,會不會忽然殺我?」方狂歡嘶聲道:「你太強了!在你面前,我只是一個被你左右的人,我算是什麼!?我方狂歡雄豪一世,卻落在你的手裡……」

 

    他忽然想起她當日的話,他的話便短了半截,說不下去了。

 

    謝豹花在燈色下,宛如一朵迅速萎謝下去的花。

 

    「我怎麼知道你是為了什麼而救我?」方狂歡怕生命會離他而去,所以他說得特別用力:「我又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謝豹花只覺得地轉天旋,整個人幾乎是跌坐下去的。

 

    「原來在我們之前,有著這許多怨恨的!」她傷感的說。

 

    她在燈下,端凝著那一杯琥珀色的酒。

 

    然後她再看著手上的寒匕。

 

    「殺了你好嗎?」她哀哀的問:「還是我喝下這一杯你要我喝的酒?」

 

    「傲爺和他的人早已在外面包圍了我吧?我去殺了他好嗎?」她嘴角泛起了半朵淒然的笑容:「還是放一把火,讓我們都燒死在這裡好嗎?」

 

    她湊近方狂歡,仍是那一縷清得不似人間的馥香:「我們比未識前快樂些嗎?比逃亡時開心些嗎」?

 

    ――實事上,不管她殺了方狂歡,還是張傲爺,抑或她自己,她這一生裡,都不會感到快樂的。

 

    ――方狂歡大概也一樣吧?(全文完)

 

                                                稿於一九八七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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